你可曾玩过“火焰葡萄干”,胆敢从燃烧的白兰地碗中徒手抓取火烫的葡萄干?又或是在“主显节之夜”化装成滑稽角色,尽情嬉戏?简·奥斯汀不仅深谙这些游戏,更曾亲身参与其中。
这些游戏属于乔治亚时代丰富多彩的圣诞传统,构成了奥斯汀节日记忆的一部分。正如我们今日的假日季一样,那是一个交织着些许无聊、无数欢乐与温馨聚会的时期——正如《爱玛》(1816)中的埃尔顿先生所言。在一次雪景如画的马车旅程中,他与爱玛和奈特利先生分享心中喜悦,感叹道:“这真是个朋友欢聚的时节。圣诞节时,人人都邀请自己的好友,连最恶劣的天气也顾不上了。”
这种情感在1815年首次见诸印刷品时便已成立,更在奥斯汀的小说中反复回响。在《傲慢与偏见》(1813)中,班纳特夫人与女儿伊丽莎白都积极邀约亲人共度佳节:班纳特夫人欣然迎接弟弟一家来到朗博恩,而伊丽莎白则主动邀请舅父母前往彭伯里做客。无论是《爱玛》中兰德尔家的热闹集会,还是《曼斯菲尔德庄园》中托马斯·伯特伦爵士举办的舞会,与亲友相聚始终是乔治亚时代圣诞文化的核心。在《劝导》(1817)里,默斯格罗夫一家因未能在节日举办晚宴,使得玛丽由衷感叹“这个圣诞节过得真沉闷”,恰恰反衬出欢宴待客对营造节日气氛何等关键。
奥斯汀本人早年的罗曼史,或许便始于一场愉快的圣诞聚会。1795年12月,聪慧俊朗的汤姆·勒弗罗伊与家人共度圣诞,整个节日期间,他与奥斯汀屡屡相遇。在写给姐姐卡桑德拉的信中,奥斯汀忆及:“几乎不敢告诉你我和那位爱尔兰朋友的行径。试想,所有最恣意欢闹、令人脸红心跳的事——共舞、并肩而坐——我们都做了。”他们确然尽享了一段美好时光:调笑、畅谈、闲话不绝,为节日更添生机。
本文为纪念简·奥斯汀诞辰250周年系列文章之一。这位仅出版六部作品却流芳百世的作家,其生平与遗产将持续引发人们的思索与探讨。
尽管奥斯汀笔下圣诞场景所蕴含的情感,至今仍萦绕在我们的假日氛围中,但乔治王时代的圣诞季确有一些今人较为陌生的特点——最显著的莫过于节期长度。如今圣诞装饰早早登场,南瓜尚未退场便已与馅饼、长袜争夺注意;而在奥斯汀的时代,圣诞季明确始于12月6日的圣尼古拉斯节,直至来年1月6日“主显节”(即当时所谓的“第十二日”)方以盛大庆典落幕。
与现今聚焦于12月25日的圣诞庆祝不同,奥斯汀时代的圣诞节更显私密宁静,尚未发展出盛宴、大型集会乃至圣诞老人等隆重传统。这一日多是与至亲共赴教堂,而“主显节之夜”才是整个季节的高潮。自圣诞日至主显节之间的“圣诞十二日”,因而充满了筹备与期盼。
2020年电影版《爱玛》中的圣诞派对场景,便捕捉了这份历史氛围。
主显节之夜是恶作剧、伪装与狂欢的时刻。其历史可追溯至古罗马时代,源于一种“颠倒世界”的理念——在这一夜,人人皆可扮演他人,而命运则由一块蛋糕决定。分享给家人、友人乃至仆役的“主显节蛋糕”中,会藏有一颗豆与一粒豌豆:有幸分得藏豆者成为“一日之王”,得豌豆者则为“王后”。加冕后,他们便可号令众人,直至夜幕终结。
王与后一经选出,狂欢与游戏随即展开。奥斯汀的侄女范妮·奈特常记述家中庆贺主显节之夜的情景,忆起“我们皆因一场变装舞会惊喜不已,各自穿上角色服装”。其中有丑角、花童、小丑、丘比特、乐师等各式装扮。奥斯汀自己亦倾心于《第十二夜》的鲜活演出,某年她曾扮演“坎多尔小姐”,整晚“时而拉人至角落品评衣饰,时而高声低语荒唐笑谈,惹得满堂皆闻!”紧接着便是各式游戏——包括“火焰葡萄干”“咬苹果”以及混乱欢闹的“面粉寻弹”,后者在2020年电影版《爱玛》中亦有呈现。“火焰葡萄干”挑战参与者从燃着火焰的烈酒碗中抓取杏仁或葡萄干;“面粉寻弹”则需仅用鼻子在面粉堆中找出隐藏的子弹——结果常是笑声四起、面粉扑面。
主显节当日延续前夜的欢庆,被视为公共休假日。然而随着1月7日黎明到来,家家户户便急忙卸下装饰,从栏杆、门廊、壁炉到桌案,所有节日绿植皆被迅速移走。曾经绚烂的花环与枝叶被集拢焚化,以期驱散旧岁晦气,迎接崭新一年。
尽管主显节庆典最终随时代变迁而式微,但乔治亚时代的人们——奥斯汀及其亲友亦在其中——显然深谙如何将虔诚与欢愉巧妙融合,全心沉醉于这个属于团聚、游戏与温情的季节。

